子粽_ちまき

关注前烦请看置顶

孤岛巡回「十二大战/巳辰/断罪兄弟」

巳辰

严重ooc

原女有,私设多

刚保获胜时间线

自我主义式创作,别杠

 

 

“本大爷的弟弟,可别轻易认输啊。”熟悉的声音与温度拉扯他脱离地面战场,与接踵而来的刀光剑影相离。

是积田长幸,在拉着他上升。

清冷夜风吻上裸露在外的臂膀,发丝扫过颊侧向周旁蔓开丝丝瘙痒,高处的空气总是寒凉而干燥,像是一呼一吸间割裂他心脾骸骨,让本不该于此刻躁动、暴乱的心绪从心口涌溢出来,同白瓷碟上的墨点,昭然若揭。

笼在月色里的卷积云是柔软的,被兄弟二人直直撞开,四散再聚拢,凝成大块零碎的云翳。积田刚保往下看,炫目灯光流淌在无数高耸的建筑群的表层,模糊成难以勾勒清晰的浩瀚银河。

真高啊。

他没有积田长幸那样的远视能力,对于脚下错综交杂的细长线条,他甚至分不清是奔涌着的江河还是宽敞的通衢大道,只觉得这幅没有火光的图景,落寞孤寂,无聊至极,同掌心传递而来的浅薄温度没有丝毫相仿。

这就是他极少见到的、大哥眼中的、冰冷的、不掺杂感情的战场。

于是他又抬头,活像个市井巷角的小痞子,笑着直闯进积田长幸那双光芒流溢的金色竖瞳中,然后趁对方愣神的功夫熟练地借力上攀,用手臂勾缠住对方肩颈,吻上了正紧抿着的唇角。

一吻末了,他还没忘给自家大哥捋顺了毛,“嘿嘿,大哥的脸可真帅啊~”

显然也有着自夸的意味裹挟其中,而且还不少。

“你小子——”

下一秒,火光炸裂开来。

手腕用了点力,古铜色的钥匙便探入锁孔,顺时针旋转90°后抽屉被稳稳拉开,里面端正地摆着一个浅粉色的信封,封口完好。

很眼熟,他见过,好像是情书。积田刚保极快地下了判断。

将信封翻了个面,平整的纸面上赫然是女孩子娟秀的字体——积田刚保様。

 

“大哥,抬一下脚。”彼时入住新居已过了一年有余,积田刚保也熟练地掌握了快速且轻松地打扫房间的方式,提着吸尘器在客厅里跑来跑去,显然精力过剩。而积田长幸踩着一双超市抽奖赠送的铅灰色毛绒兔子拖鞋,上半身套着浅蓝色的针织毛衣,整个人懒懒地窝在沙发里,手里提溜着一个与他脚上拖鞋一样在这个房间里格格不入的物件。

积田长幸顺从地抬起小腿绷直了放到半空,像是想到了什么,抖抖浅色的眉毛,似乎很新奇地挥了挥手上那个粉色信封。

抬头看了眼刚回到家就窝进沙发不动弹的大哥,积田刚保眼尖地快速发现了那个小巧的信封,粉色的封纸使那份隐晦的心意明晃晃到刺目。

“情书?”他装作不经意地问。

“嗯。”积田长幸目不斜视,也很果断地回。

“是隔壁那个叫幸子的女人?”皱了皱眉,积田刚保又问。

“是。”积田长幸拨弄了两下信封,终于移开视线看向自家弟弟,蹬掉拖鞋轻轻地踹了下积田刚保的肚子催促,“快扫地,抬脚累。”

“……有必要带回家里来?” 积田刚保没有接话,反倒耳旁风似的,直接放下了吸尘器,表情古怪,字句也阴阳怪气。

摆出了思考的表情,积田长幸顿了一下,随后阳奉阴违地开口,“嗯……我想大概还是有的吧。”

一片阴影登时笼了上来。积田刚保单手撑在他旁边的沙发背上,另一只手不忘提拉住他抬累了、不安分的脚,自高而下猛盯着他看。兄弟俩的身高、体型都相近,生人和脸盲区分不了实属常事,但因为长年习武的原因,积田刚保的肩其实较他要稍宽且高一些,肌肉水平也并不相同。而此时他缩在沙发里,更是显得与积田刚保上下悬殊,对方威慑力十足,姿势更是极具暗示性。

可惜这一切积田长幸其实都没有意识到,毕竟面前的人不论如何都永远是自己的愚弟,他也永远都是积田刚保的大哥。

“干嘛?”积田长幸皱着眉不满地开口。

“不许……”

“什么?”积田长幸挑挑眉。

“不许答应那个女人。”

“……”

气氛一时竟诡异地沉默下来。

“好好,我知道了。”终于明白过来后,积田长幸一手扶额,一手抬起意图推开他,嘴上连连称好。

于是那片阴影立时撤走,果决极了。

“那个女人有什么好的,又没钱长的也一般。”

“不过是个公立学校的老师。”

“就连告白方式都这么老土。”

“再说那种东西干嘛要带回家里来啊。”

“明明……”

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直闹得他鼓膜发疼,无奈叹了口气,最后积田长幸默默将信函藏到身后,往沙发缝里一塞,套上拖鞋站起来,“以身犯险”地堵上了那张吵个不停的嘴。

 

将信件原封不动放回抽屉,积田刚保落了锁,将钥匙捎进裤袋。回到客厅,他站着思考了几秒往后的行程,刚要放下背上的「人影」,就感觉有风拂过了手臂,汗毛被凉意激得竖起。

落叶飘进屋室,掉在客厅的地面上。

他出门时锁住的阳台,现在是开着的。

来不及深思,下一秒冰凉的薄刃瞬时贴上脖颈,旁人踏上地面的震动传入脑海,积田刚保这才意识到,这间房里还是会有第二个人存在的。

“……不惜找到这里,想要什么?”

“您的命,积田先生。”耳旁响起的年轻女声毕恭毕敬。

“呵、那你还不动手吗?”积田刚保不做反抗,也没有屈从的意味,只是抬手抵住后颈位置,将脑袋向两侧歪了歪,另一只手仍插着袋,开始明目张胆活动起近来略有些发僵的筋骨,伴随几声细碎的响动,“咔——”

“……”少女没有答话,然后积田刚保感到地面传来细微震动,同时颈上的刀刃也向旁侧松了少许。

于是积田刚保迅速将左脚后撤用力一蹬,以右脚为中心发力猛地旋开步子,左脚踏在少女右手边的同时矮身避过上方迟了些许追过来的长刀,绕到少女身后用「人影」对准她的脊椎中段。

“说吧,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居然没有发现。

“呵……您当然不会发现。”似乎料定了积田刚保不会动用武器,少女也不收刀,只将刀刃翻转放低,然后极快地转身用刀背挡开「人影」,右脚轻点地面,愣是浮在半空轻轻松松飘出了积田刚保拳脚所能及的范畴,同时毫不犹豫地将长刀笔直前刺,动作一板一眼,却又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

「天之抑留」!? 但这份惊惧持续不了多久。

少女始终左手持刀,这使她在面对习惯信赖直觉的战士时拥有了不小的优势,可奈何一招一式缺乏实战经验。积田刚保果断侧身避开刀锋,脚下一个滑步再次溜到少女身后,抬手扣住她肩膀,一个手刀将她击晕了过去。

“中场暂停一下吧。”

“えっと、后辈?”

意识昏昏沉沉间,除了长刀落地的清脆声响,积田明夜还听到了这样的一句话。

他——知道了。

这场打斗的结果是纯粹实战经验所构造的战斗力鸿沟。这姑娘的很多判断其实都没错,但却都没能利用好,诸如他确实不打算在这间屋子里动用「人影」,可不是不敢,不过是不想。

说来这段时间他日子过得确实很浑,浑到积田家那个老头子那么清淡的性子,居然都几次三番打来电话。不过他和积田长幸不同,可没那么“态度端正”,十次电话八次他都是直接按掉,剩下两次不是无视就是随口敷衍,和从前无二致。

“你这样下去迟早要死在任务里。”电话那头,老人的语气十分严肃,而这边积田刚保只是干笑两声,一句“是是我会注意”就挂掉了电话。

“要是被那样杀掉,也就真的离堕落不远了,你说是吧,大哥。”低声喃喃着,死水般的眼神扫过倒在地上的少女,积田刚保挠挠脑袋,最后还是把她扛到肩上推开了家门,大步踏出打算扬长而去,却又像是被谁骂了几句一样回过头来又轻轻合上。

嘛……总之先找个可以用「人影」的地方。

 

郊区的厂房要远比中心市区来的安静,不知从何时起,积田刚保就总是习惯于在没有声响的环境中将「地之善导」的感知力放到最大,哪怕积田长幸可没少因此嘲讽他胆小。

但往前,他也不是这样的。

“啧。”莫名的烦躁难免令人不悦,积田刚保举起「人影」对准少女,喷射器枪口微微偏右几分后,同呼吸那样自然地果断按了下去。

积田家的断罪兄弟,不择手段赚取金钱用以吃喝玩乐,凶残的作战方式从不对任何事物委以同情。

蓝色的火焰登时自喷射器枪口汹涌席卷过少女颊侧,高温下原本服顺的发丝蜷曲起来,扭曲的画面中蛋白质不完全燃烧的难闻气味争先萦绕上来,少女却不见转醒。

其实不用问话,积田刚保也大概能猜到这姑娘的身份,甚至来意。

无非是断罪家下一届十二大战的参加者。因为自己拒绝了二次参战,她将和她那还没能从未亡的他身上继承「地之善导」的双胞胎姐妹一起,去打那场无论如何都根本赢不了的仗。

事实上,千百年来断罪家一直如此。即便十二大战难免赢少输多,却也注定了总会有那么几次新生代降生时,前代的两位战士中有一人取得胜利得以存活,能力因而没能往下传承的时日。

可这么多次下来,谁也说不清到底是赢比较幸运,还是输比较幸运。唯有无人想第二次去到那个地狱,不会有半点异议。

但“辰”与“巳”的战士迄今为止从不缺席,这和有无能力没有丝毫干系。

毕竟他们总是在一起的,自出生起便是,一直都是。

就像他和大哥曾经那样。

 

还记得两兄弟出生时,正逢断罪家失势,连续十次大战,“辰”与“巳”的战士都未取一胜,当年被派去参战的父亲和叔叔更是连完整的尸骸都不曾存留下。

怀着满腔执念与愤恨,母亲赌气似的,煎熬着度过了漫长的十月孕期,却也在生下他们后突发性地无端衰弱,最后直接离世,或许也算是得以解脱了。

可并未在祝福中诞生的兄弟俩却偏偏平安无事呱呱坠地,还以两对相差无几的金色竖瞳立时向天下昭告——他们将成为新一代“辰”与“巳”的战士。

绝境中的人们难免会选择去相信什么,神也好,鬼也罢,可对于“辰”与“巳”的战士而言,生于牢笼而不自觉,唯有这个“什么”打从诞生之初便注定了只能是彼此,即使是盲从,或是愚忠。

他们骨子里就是相依的战士,淌战士的滚烫热血,渡战士的非命亡河,舔舐战士相刃的兵器,享受战士血溅三尺的厮杀。战场上的争斗不休、至死不休,锋锐不可当、一往无前的冲锋,就是他们的浪漫。[1]

八岁之前他们是不被允许经常见面的,碰面时也多半累到提不起说话谈天的兴致,最多就是短暂到只能极为幼稚地比比身高。那是冰冷童年里分明缺乏热度却始终令胸口滚烫的唯一慰藉,即便最后也随年龄增长终结于二十几岁那年的夏季。

小时候的积田刚保不出众人所料是个非同一般的傻孩子,傻孩子对于英雄、正义使者的“装逼”现场总是缺乏抵抗力的,不论其因果是否自洽,正如不论这傻孩子他是否一般。对此积田长幸从来是不闻不问的,也没有给予任何评价,但积田刚保却知道,不过大了自己半小时的老哥对此并非完全没有兴趣这件事。

从有记忆起,积田长幸在他人面前的大多数时间便都是沉稳的、色厉内敛的,饶是积田家里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更遑论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不过没关系,他积田刚保知道就好,在他积田刚保前放肆就好。

不如说这样最好。

中二期过后,积田刚保终于放弃了“装逼”这一伟大梦想,随之而来的便是积田长幸像是压抑了一整个童年后,终于喷井式爆发的永无止境的嘲讽与调侃。

有天赋的人得到优待,这放在社会何处都是见怪不怪的。在断罪家内,显然就没有什么人敢惹这两尊乖张跋扈的佛。

至于老哥的嘲讽,那怎么能算是嘲讽呢?

屁,那是爱。十来岁的积田刚保鼓着腮帮子如是说道。

十一岁前不久,他们开始正式学着使用固定的武器战斗,经多次控诉,他如愿得到了火焰放射器,不久便听说哥哥要求了冷冻液喷射器。

真不愧是兄弟。至少那时他是这么想的。

你问之后?

屁,那是爱啊。

武器训练持续了两个月,他们过完了十一岁的生日。当时那一届的十二大战还未落幕,兄弟俩却突然先后获得了能力。在周遭人的哀叹与惋惜声中,他们来不及多想,训练的进度就被极为迅猛地拉快了。

他们被寄托了什么希望。积田长幸率先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积田刚保近乎本能地对现状感到不快,于是积田长幸也跟着开始视现状为威胁,表面上仍不动声色,维持着家族明面上的权威。

人活着总是要不断思考。战士的理智可以成为无坚不摧的武器,却同样也可以是令其手无寸铁的妨害。

幸而,积田长幸人如其名,是前者。

积田刚保对家族的管束大多时都是不屑一顾的,那么哪怕出于理智考量,他也必然不能如此。故而,作为「天之抑留」的持有者,双胞胎的哥哥,给过积田家那位老爷子无数面子,加之另一位摆明了并不乐意做任何琐碎杂事,无可非议,积田长幸成为了断罪兄弟中担任指挥的那位。于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增加了对社交、文化、战术的学习,体术反而没原本练得那么勤了。

庞大的知识体系纵然积田长幸再有能耐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塞进脑子里,为尽快掌握其中最核心的部分,他每晚都要到积田刚保将入眠又未眠的时分,才能踏进他们在获得能力不久后合并至一处的起居室。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积田刚保嘴上伦理大道美其名曰不习惯半夜被惊搅困意以至于影响自己第二天的训练,实则满嘴跑火车不过是绝不愿承认对兄长抱有的不可遏制的心疼,然后他开始在训练室自主加练,直到大哥的课程结束才与其一道回去。

这件事的结局说来也琐碎可笑,无非是积田刚保得到了隔三差五诸如“本大爷的弟弟真努力啊”云云的赞叹,配合对方毫无章法的胡乱摸头杀。

你以为是摸狗头吗。积田刚保无数次抱怨道。

不过,他并不讨厌。

青春期,少年人的身体也终于开始抽条。积田长幸率先突破了160大关,为此他可没少在积田刚保面前比划各种层出不穷的嘲讽手势,比如把手掌放在积田刚保的头顶,再故意以极不科学的斜线划到自己的腰侧高度,最后不忘昂昂下巴,一脸得意。

这份嚣张并没有没持续多久,不出两个月积田刚保便追平差距,一时还有了要超越兄长的趋势。往前看,积田刚保也不是没有比积田长幸高出几公分的时候,但却较积田长幸那样的肆意妄为差了一线,毕竟平日里看起来温温和和、性子淡漠绝不会计较琐事的积田长幸也是有脾气的,尤其是在他面前。

外人眼里的早熟小鬼在积田刚保眼里却更像个忍耐力极差的幼稚鬼。一旦生起气来,不掀翻他积田刚保,再迅猛地接几个拳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所幸积田长幸骨子里还是个有分寸(心疼弟弟)的人,几个拳头下去不轻不重,巧妙得很,凭积田刚保的身体素质不出几天就能见好,但终归也不是挠痒吹口气的事,刚挨上时真是痛的不行。

而断罪兄弟怕痛,是出了名的那种,不论兄、弟。

训练到后来,前辈们所能教授的愈发有限。秉着“正所谓实践出真知”的原则,他们开始尝试完成一些有难度却并不会过分超前的任务。于是,积田长幸本着“哥哥当然是要比你快(我没有开车)”的原则率先完成了手上的第一项任务。

任务上是哥哥占先,可要说率先破除兄弟关系的,却还是积田刚保这位“弟弟”。

 

长达十余载的训练当然是囊括了积田刚保翘课无数次的社交礼仪培训。哪怕到十二大战前不久,都还有人在酒会上看见过兄弟俩的身影。两人虽然身高不出众,可奈何脸都长得帅气,套上西装后至少看起来人模人样,行走于各种上流酒会也不显得突兀。

对于审美只剩下背心和皮裤的积田刚保而言,自然是穿不惯三件套的,别说稍显复杂的温莎结,就连最基础的平结他都能打得七扭八歪,往往都是积田长幸代劳替他抚平衣褶子再系上丝绸的领带,哪怕是酒会上别个人抛来什么些个话题,也大多由积田长幸一肩揽了,宛若积田刚保在这世上最勤恳忠贞的保姆,整场酒会都被迫替他挡人,端着杯子“谈笑风生”。

不过后来,积田刚保买了领结,从此逐步走向了成功自理、自信社交、沉溺赌博的道路。毕竟论社交场合上的行事风范,谁都没有积田刚保那么敢,给点三级风就壮九分胆,直接平方式翻倍。

某次宴会一半,前一秒还在赌博区意气风发、大赚特赚的积田刚保,余光瞄了下酒池中央,突然解了领结筹码也不收就告辞。

十有八九是看不惯兄长与旁边坦胸露乳的陌生女人交谈甚欢,甚至彬彬有礼地牵着她的手就要吻下。于是积田刚保一脸黑气地从侍者单手端平的盘子里拿起杯Tequila Sunrise一饮而尽又重重地把喝空了的高脚杯摔回去。

略感回味地添了遍唇舌,恰如酒名还真有点曝在墨西哥朝阳下的感觉。正是热气上头,借着一身酒气,又仗着自家大哥纵容自己纵容惯了,积田刚保松开领口的第一颗琉璃色纽扣,冲到人堆里毫不客气地抓起积田长幸的领带扭头就走,径直从甬道溜到隔间,不由分说吻上去,就地把积田长幸吃干抹净。

得亏积田长幸也是好性子,分明被拉扯着领带拖走,向女宾致歉后却最多叹声气的功夫,便由着自家弟弟胡来,把两臂挂上他脖颈顺从地开始接吻。

也亏大多数战士并不屑于这种社交场上左右逢源、勾心斗角、趋炎附势的活动,不然流传于他们之间的便不是兄弟俩凶残的战斗方式,而是“断罪兄弟之间疑似有一腿”这样的坊间传闻了。

单论敢在宴会场上酒后办事这茬子,便可见积田刚保的胆量与酒量之非凡了。但如果要量化统计后向上报告(显然并非是那个“上”),积田刚保会拍着胸脯向积田长幸保证——十杯打底,十杯柠檬沙瓦。

没什么可笑的,他积田刚保又不是姶良家的“趁醉而杀”,既不想要正确的道路,学的也不是醉拳。

“喝酒可以,醉酒不行。”他可得谨遵自家指挥官下的死命令。

但极少的,他们偶尔也会醉那么几回。

凭武者的自觉起誓,平时闹腾得不行的积田刚保醉酒后反倒异常安静,沉默不发一言,那双狭长蛇瞳透着亮光盯视你,像是看透了你的全部,可看似清醒,实则虚张声势。积田长幸却恰恰相反,他是典型的一杯倒,一杯爱尔兰Poitin。这种用麦芽、土豆等为原料制作出来的传统蒸馏酒,酒精度通常不下90。

都和「人影」差不多了,真不会烧坏脑子吗?或许正是因此喝完后无论做了什么,大抵也都算作情有可原?积田刚保时常这么想。

是的,积田长幸的酒品极差。喝醉后基本见人就骂,绝不口下留情。可鉴于他向来克制,又拎得清自己的酒量,所以从不在外面喝醉,通常是在家里醉了酒,一张苍白色的脸,两颊渗出丝缕浅薄的红,金色眸子强睁开带着朦胧水汽,眼角的绯色也比往常更加明显,一手撑着桌案一手对着积田刚保扔杯子不说,大多数时候其实都是冲上去就揪起人领子开始破口大骂。

“你这混蛋,之前又翘班!”

“你知道那个混蛋老爷子有多难缠吗!”

“本大爷费了多少功夫才帮你这混蛋敷衍过去!”

“你这混蛋……”

而这时候他就得负责把骂骂咧咧完后,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的丢人老哥扒拉下来,哄到床上,裹好被子掖好被角,直到唬入睡了。然后在他第二天酒醒后,坏笑着好好嘲讽几句他昨晚出口的那些下三滥骂人话与匮乏词汇——和酒会上那派精致说辞真是毫不关联。

打打闹闹的生活总显得不足够,而这样的时间长了就容易记不清今天是何年月,分秒的流逝和日常的点滴被糅合在一起,不可分离,混淆成斑驳的一团。

大抵是在他们堪堪十八岁的时候,他们刚从一处偏远的任务点返回积田家,老爷子骗他们说完成最后一项训练就给他们自由,放他们离开家族生活。

而训练的内容是在视觉剥夺的条件下进行丛林作战。

亢长的战斗从傍晚时分一直持续到深夜,即便是长年累月行走于各类纷争中的战士,连续的高强度近身搏斗也算不得轻松。直到凌晨三时,藉着能力优势积田刚保意识到了对面最后剩着的人是积田长幸。凌晨四时左右,他们在丛林的中心地带“相见”了。

积田长幸似乎杀红了眼,体力也消耗得快要见底,却还是一边不匀地喘着气,一边笔直冲到了他的面前,并一举干翻了作为武者的积田刚保。

战士从不放过任何取胜的机会!

夺到先机,积田长幸当即翻身压到他身上,将他按倒在地后,一手抵住他喉头,一手握刀往上一抬用力下刺,连贯如行云流水,干净利落,却在最后一秒突然停顿,短匕停在了他脖子前约莫一公分的位置。

前次任务的疲劳未得到恢复,加之高空作战用的制服明显与丛林环境并不适配,体力加速消耗,长时间的超负荷运动令积田长幸的脑部供血明显不足。极度缺水的状态下,喉结的鼓动都能轻易带起剧烈疼痛,慢慢地吞咽了一口并不存在的唾液,他字句颤巍着开口,“刚……保?”

然后在积田刚保握上他痉挛到明显已无力掐断自己脖颈的手时直接晕了过去。

胸口一抽一抽的,简直像要窒息。

和他不同,积田长幸的「天之抑留」无论何时总是能帮他快速脱离危险的,他要练什么体术,他只要做好指挥和辅助,分明就足够了。

“哈?说不定会有你这笨蛋需要本大爷救助的场合吧。”对此,积田长幸总是这样糊弄着,然后继续着“不必要”的体术练习,继续着战场上“不必要”的地面协同作战。

 

训练结束他们便搬了出去,那时距离十二大战还有个四五年的时间空闲。失去家族的钳制后,他们活得愈发自在。杀人、纵火不过是家常便饭,与他们的生活点滴紧密相连,二人也都乐此不疲。

租一套地段不错的4LDK公寓对兄弟俩来说算不上难事,可置备好家具、用品,刚搬进新家不久,打扫和做饭的事情一时间就得交给两个“此前不沾阳春水”的大男孩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诸如今天的菜炖烂了、明天的汤没调味、电器过载跳了闸、熨衣服烧出了洞、地面太湿滑倒了都算不上大事,总归是在一个月后围绕“料理与衣物洗晾归积田长幸,房间打扫归积田刚保”的不成文核心约定条例尘埃落定,平平安安,邻里也终于相安无事。

积田长幸在书房里摆了十来个4K高清蓝光荧幕,拖着大半箱薯片一进去就是半天。他则养了一屋子的稀有爬行动物,每天懒懒散散随便分享点图文日常,居然也积攒了不少人气,成了爬宠大咖。

可看的人多了,有些私事他也就不能再在网路上提起了。

这样平静的生活一直到他们在十二大战正式参战仪式上,得知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的消息。积田刚保很纠结,获得能力时不好的预感终于还是灵验了。他当然不想死,可也不想积田长幸死,积田长幸必然也是如此。

他们如何忍心,他们永远不会忍心,他们宁可自己留下——

不、哪可能这么肉麻呢。

十二大战是断罪兄弟此生注定无法全身而退的战场,可他们的前路唯有一条,哪怕胜算为零,哪怕只能败北,但是战士绝不后退。

他知道那日他们俩一起四仰八叉靠躺在长椅上时,积田长幸在想什么,自己又在想什么,也知道积田长幸看了自己一眼。

于是,积田刚保知道,积田长幸想通了。

可这时候积田刚保偏偏就不希望这样,在他面前的积田长幸不应该是这样的。他们不应该像没事人一样跨过这条坎,此时他宁可两个人一起大骂一顿,或者干脆吵一架打一架,哪怕自他们出生起从没发生过这种事。

于是他们冷战了,积田刚保发起的。或许是因为人生第一次,最后也没有什么波澜和疑议地快速和好了,因为一句普通的“拯救愚弟,可是身为英雄的大哥的责任”。

然后他就把积田长幸给睡了。

听起来震撼,可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的前因后果,仿若顺理成章。

他们和往常一样干了一票大的,回家吃了一顿好的,他靠在餐桌旁习惯性看着积田长幸在厨房洗碗,然后突然扔下擦了一半的桌子,走上去再自然不过地拥抱,交换了一个吻,一切就不可抑制地发生了。

正如积田刚保没打算停下,积田长幸居然也没有阻止。

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那天晚上积田长幸的眼神。明明应该是一样的金色竖瞳,大哥的那双却深得像海,引诱他、胁迫他,沉溺、下坠,直至万劫不复。

人都说积田家的断罪兄弟是两个极端,弟弟像火,哥哥像冰,相貌以外的地方天差地别,可谓南辕北辙。

其实不然。积田刚保确实纯粹、刚勇、明亮,天生热血得不像是地蛇那种冷血生物,是立足坚土侵吞万物的火种。而积田长幸更像是烟,从火堆里悠悠弥漫起,缥缈于高空穹顶,四散无形间,漠然而不屈,悄然致人死。

那晚的积田长幸不会说我爱你,因为积田刚保也不会。大抵所有的战士都不会。

他们的前景里将注定再无康庄大道,沿途必是与和平、温情、宁静都不相干的战场厮杀。

无尽的硝烟尘土、枪炮焰火里,他们能有什么剩下,他们能留下什么?

无非是锁链、骸骨和往昔的回忆。

断罪家的双子是孤洋上遥遥对立却又仅可见彼此的岛屿,岸上无人生还,沙地随潮起潮落相连、相离,无声维系有效循环的密闭空间内最坚固的对流。他们缺一不可,他们生死不离,以血脉勾连挥砍不去的重重叠影。

可没有彼此的人间,不过是炼狱。

战场上的一切承诺都是肮脏的、虚伪的,只有残破不堪、苦不可支,和支离破碎。

他们根本就没有拥有所谓真正自由的权利,也从来没有拥有过。

当日事后积田长幸坐于怀而不乱,抱着一小袋薯片窝在夏季里体表温度明显偏低的弟弟身前。高清荧幕此刻正放映着无聊至极且像极了无病呻吟的垃圾三流文艺爱情片,投递在他们脸上的冷色光是这件屋子里唯一的光亮,苍白醒目。

片子的导演显然缺乏专业水准,故事节奏混乱,架构不明定位不清,唯一的高潮是男女主在山顶紧挨着等待日出,有一搭没一搭地进行没有营养的对话。

“我不会输给自己的过去的!”

“说到做到吗?”

“当然啊,毕竟我可是贵史君的女朋友。”

“不。从今天起就是老婆啦。”

“嘿嘿。”

“……”

 

少女终于转醒,警惕着站了起来。

积田刚保没有绑住她,也没收缴武器,碍于积田家的明文规定,更不能杀了她。即使是现在注意到她醒了,他也只是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原地,把弄着手机断断续续进行提问,“名字?”

“……积田明夜。”少女没迟疑多久。

积田刚保又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没有抬头,“你就是新一任‘辰’之战士?”

“是的。”

“所以想杀了我?为了「地之善导」?”他继续问。

“是的。”

“就这么想要这个破烂能力?”终于从别处移回了目光,积田刚保抬眸,眼光不轻不重地望向明夜,摆出询问的姿态。

对于男人不屑的语气很是不满,积田明夜握刀的手紧了紧,“那是家姐能够从十二大战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

“姐姐从小就一直保护我,帮助我,即便我的训练成果不是很好……”

“呵呵……”积田刚保冷笑了一声,为防止双腿发麻,将两腿交换了上下。

“——所以我决定成为她的英雄,像她从前于我那样!”积田明夜突然拔剑前指,有风拂过她浅蓝色的衣角,午后略显刺目的日光此刻都不及那双眸子闪耀,其中的坚定熠熠生辉,宛若星河璀璨。

“……真是畸形啊。拥有「天之抑留」的家伙不会都是笨蛋吧?”左手撑着腮帮子,积田刚保挑着眉问。

“都?”积田明夜歪了歪头。

“我家的大哥。”

积田明夜突然沉默起来,她前不久刚参加了积田长幸的葬礼——洁白的花束底下,透明棺盖内唯有看不清面目的躯体,带着明显的烧灼痕迹。

“……你们不会有明天的。”于是积田刚保开口。

“那就由我来创造明天。”将长刀横于胸前,积田明夜屈膝,像拉满的弓弦蓄势待发。

张了张口,最后积田刚保只是笑笑,“收回前言……你们还真是一点都不像啊。”他站起身掸去皮裤上莫须有的灰尘,摆出蛇拳的架势。

“那便……放龙过来。” 

字音落下,少女挥刀冲上,浮空的身躯带动黑色长发在身后飞旋起落,转瞬已至眼前,像是满目盛开的大丽花。

积田刚保突然就想起了沉淀在遥远记忆彼端的年轻兄长,那时也是同样差不多的年纪和身量。在自己夸耀蛇拳训练小有成果的时候,他就像是飘忽在云层之上的梦境里,看不清身姿,却见一张稚气脸庞满不在乎地咧开嘴角,对他摆了摆手,嚣张跋扈,和旁人眼里没有丝毫相近,于一声轻叹里,仅凭一字一顿溅起一幕盛大烟尘。

放、蛇、过、来。他那样说道。

“为了家姐的未来,请您去死!”剑锋倏尔当胸而来,积田刚保就地向左做了个假动作,又在对面调整了方向后毫无征兆地反方向撤回一步,一把握住刀刃再使劲一拽,在少女失去重心的同时,他用另一只手抬起顺势掐住她纤细的脖颈并开始施力。

一瞬间,他看见那双比他和积田长幸都要柔和多的眸子里跳动的火焰熄灭,绝望快速扩散,拉拉扯扯攀爬上金色瞳仁。

唉……

听不清是谁在叹气。

“这是回礼。”积田刚保突然从中扯出了一个笑,反手逆转刀刃的走向,插入自己的胸口。积田明夜猝然一怔,松了手白着脸不断后退。

我也真是……疯了啊。积田刚保抽出刀,没站稳一脚踏进了地上的血泊里,踉踉跄跄后退,直至靠到身后的水泥柱子上,才兀自滑坐下来。

右手抬起时清晰地感受到了无力,沾满血的手最终从裤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血液沥沥地顺着指尖沾染覆盖上原本的古铜色,积田刚保将这串金属制物往少女跟前一丢,“喂,小鬼,这次记得……走正门。书房上锁的抽屉里、那份信……烧给我。”

“可得好好地向大哥……问个清楚呢……”

视线愈来愈暗,最后跌落到血泊里,红的刺目。

感觉……

他突然就明白了,很久很久以前,孩童稚嫩的身躯还不足以参与训练的时候,他们明明都是一样的手无寸铁,明明看见猛兽时都是一样的惊慌失措,可积田刚保就是义无反顾地冲上去再被拍飞。

彼时他倒在和现今一样的血泊里,疼痛感过于剧烈以至神经都趋于麻木,意识被抽离像要远去,光影的对比度失调归于混沌。然后小小的孩子走上来,胳膊和小腿都在抖,他背对他站定,挡住了一切。

黄昏时分的柔光在他四周折射又扩散,汇聚成五光十色的大小光斑,绚丽夺目,“喂笨蛋,别怕!本大爷……”

积田长幸就那么站着,甚至还在发抖,却像是——

他的英雄。

 

“本大爷的弟弟,可别轻易认输啊。”那个人临死前的话,突然就回荡至耳边,轻的像时间,微不可闻,仿若耳鬓厮磨时诱惑他深入地狱的气音,是他逃不过避不开的安眠之曲。

别输给回忆,别输给自己,别输给本大爷。

可是大哥啊……我没你想的那么坚强,也无法像你在时那么无畏,可我们是兄弟。断罪兄弟从来都是自私的,所以我们从最开始——

就只能输啊。

 

“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

那声音像风,又像炮火,击碎他固步自封的孤海独岛,就此展开永无止境的巡回。

 

还记得那年,月明星稀,仗着有云流掩体无人可见,他们在云上肆无忌惮地拥抱和亲吻。

你抛下我,我便追上你。

 

-The end-

 

[1]“战场上一往无前的冲锋,就是战士的浪漫。”原句,出自《琥珀之剑》。

 

这对观感和银博差太多了,所以这次采用了相对比较轻小说的写法,后期很自我主义,纯属瞎几把写。刚保是打到一半决定成全明夜的,不是冲着死去的,只是最后选了自私地把希望留给后辈而已。

虽然很对不起原作,但我得说,我很雷“兄弟俩再也不会分开了”这类话,刷可以,麻烦别私戳我或评论我这句。

因为在我眼里,生就是生死就是死。我推崇生,因为存在本身就是其意义,而生前不能一道,死后更不可能,死后相逢是虚妄的梦,不适用于我眼中的爱。

断罪的爱是生时的爱,与死后无关。

感谢配合,感谢阅读。

 

评论 ( 12 )
热度 ( 52 )
  1. 共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子粽_ちまき | Powered by LOFTER